江州以南有处连绵高峰,广袤神秘,直通云天。打那九峰之中最高处看,众山竟宛若五爪猛龙盘踞眠卧,十分壮观。当地盛传,这是三千年前龙炀大帝发迹之所,大帝在此寻遍洪荒猛兽为其麾下效力,大军出山,直捣万里,天地为之色变。
而在这山下便是美名赫赫的南山之城了,群阁围据苍水之湖而建,此水北连崇州,南通南海,当地凭此而盛,而民居随其身后铺展,围出一个铜镜般的圆。
因此南山城也叫镜城。
每到夜时,苍水湖灯火糜璨,尤其这湖旁临街,更是万灯齐摄,美丽壮阔,万灯花火勾勒出盛城山水,好似天上人间般夺人心魄,一目难忘。
作为千年古城,南山城自然不乏酒楼青楼之风月所,而最大的也是毫无争议,当数那号称群芳遍地走,花魁不算花的飘仙楼。据说老板是位帝都皇商,财力雄厚,难以估计,金银堆积如山,生意甚至做到千里之外的他乡异国,可半年前不知抽了哪门子风,竟毅然变卖家产,倾家来此定居,不久便砸下重金,建起了这当地首屈一指的飘仙楼。
“您猜怎么着?”夜市之中,说书人眉飞色舞,指着那四层灯火楼船,面露狡色。
“别墨迹,不说我可走了。”
“就是就是啊,我还有要事,哪有功夫在这听你卖关子!”
“咳咳!”说书人神色一震,慷慨舒眉:“既然各位听客如此诚心实意,那我便只好将这旷古秘闻道上一道了,只是这秘密实在骇人听闻,还请各位听罢能留下些许赏钱,如此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听书能值几个钱?快说到底怎么着啊?”听书者形色各异,越聚越多,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抛向那向往不已的飘仙楼。
若非囊中羞涩,当真是想去探上一探,瞧瞧那包揽了江州青楼花魁的仙居究竟是何风采。
只可惜,这种高档青楼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消费得起的,若非富家子弟,谁敢去那花船台前站上一站?
只怕是那老鸨轻轻瞥他们一眼,便能吓得他们走不动道,倒不是那老鸨长得过于清新脱俗,实在是她领着身旁姑娘伸手一迎,便能自然而然地控制他们的心神,从而倾家荡产去搏那群芳一笑了。
如此一来,美女笑了,老鸨笑了,可他们事后可有的哭了。
这些人里不乏几名受害者,这当口也是不敢再看,虽说那夜美妙记忆仍让他们十分着迷向往,可却更加让他们感到畏惧不已,生怕一个控制不住,便再次造致喝风一年的厄运。
“各位听好喽,传闻当初此楼老板砸下重金,将这江州青楼之魁尽数买走,可唯独只有一人未曾得手。”说书人延伸一瞥,望向不远处已经如花凋零的阁楼,降下音调。
众听客纷纷上前一步,好奇引颈,听那说书人继续道:“那人便是醉花楼花魁......慕淑娴。”
慕淑娴大名他们自然是知晓的,那可是久霸南山城头魁十数年之久的猛角儿,琴棋书画可谓是样样精通,其容貌更是惊为天人,好比天仙下凡。
虽说这些年来容颜渐老,可其风韵犹存,不减当年,仍然当得上南山城头牌。但她不是在数月前便已投了苍水湖了么?当时可是一片轰动,甚至还有不少人投湖殉了情,难道她还和此事有关联?
说书人见氛围成熟,便也不再卖关子,神秘兮兮地道:“其实慕淑娴曾在十八年前诞下一女,而其生父身份却饱受争议。”
说到此处,说书人装模作样地假意观察了一通四周,接着开口:“有人说是红山枫林盟主魏年所生,也有人说那是云剑宗宗主沈天成所生。”
“那......那到底是谁?”
说书人摇了摇头,神秘莫测地道:“天机不可泄露,但诸位可还有年长者记得,十七年前南山山脚下那场厮杀?”
“确有其事,当时双方拼杀整整半日,待官兵赶去,只见满地鲜血汇成河流,腥臭味持续半月都未曾消散呐!”一人紧接着开口,语气中震撼满满,仿佛亲眼所见。
说书人淡淡点了点头,浅浅看了看说话那人一眼,目光中尽是孺子可教之意。
这下听书人们可谓彻底哗然,难以置信,没想到自己久居的南山城竟还有这种传说!
这岂不正说明了说书人所言非虚?否则江州两大帮派为何突然大打出手,以至于血海漂流?这可是尊严之战啊,难怪杀得如此激烈。
自那说书位不远处,粗袍青年厌倦地捂住了一侧耳朵,这才稍稍感到世界安静了许多,当下便拿起身前摊位一样木雕摆饰物问道:“这个怎么卖?”
“半贯钱。”摊主随口一答,也不去看这位问价的客人,反而饶有兴趣的竖起耳朵去听那说书人信口开河。
“这故事我已经听他讲过十次不止了,你怕是新来的吧?”年轻人淡然一笑,放下手中摆件,又拿起一物问道:“这个呢?值几个钱?”
摊主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抬头打量来客,发现此人衣袍陈旧,甚至还有破洞。脸部半蒙面,但看那双眸子倒是晶亮,不像是什么好忽悠的主儿。
“神神秘秘。”摊主小声嘀咕一句,看他手中拿着的东西,抿了抿嘴:“你要是成心想要,给一两银子就得。”
“你倒是实在。”年轻人嗤笑一声,道:“脏货卖这价,真不知道该说你精明还是该说你蠢。”
摊主听言一个机灵,一把将眼前这年轻人拉到身前,又急又恐:“这都是从别家淘来的剩货,那栽河里的船可跟我没关系,真的跟我没关系。”
“知道跟你没什么关系,可这才多久?两个月?你就敢堂而皇之地拿出来卖,还是在这月末夜市,恐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吧?”
“我的大老爷呦,您到底想说什么?”摊主急地手足无措,连连罢手道:“官府上个月已经结了案,各类大货也已经追回了个七七八八,连他们都不管了,您现在说这些话到底有什么可图的呢?”
“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青年轻拍摊主臂膀,腾手从钱袋子里倒出些碎银。
摊主一看便知这些银子加起来还不到二两,都是道儿上的,也明白眼前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要么把钱拿走,把货留下。要么货留下,人给拿去官府。
摊主暗自称霉,怎么第一天出摊儿就碰见这道儿上人了,这些货他可是在家中晒上一个月做旧后才敢拿出来卖的,可竟还是被认了出来,这些货怎么看都没稀罕物件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