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民浑浑噩噩,被近卫们推搡着进了曾经欣欣向荣的陈宅,而此刻熟悉的一众人等皆已被束缚,于院内静跪,引颈就戮,一幕幕反差入长枪刺向肉眼,实在令他痛苦难当,双眼紧闭。
回忆如同潮水决堤,求生之欲也悄然而生,只是机会实在渺茫,连玉盘都在不知不觉间被调换,就算真能将其寻回,恐怕也是徒劳无功,那太监定不会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刘老先生啊!任你神机妙算,可还是漏算了人心呐!
“黄大人,事到如今我再无辩解,只求您能放过我那尚未满月的幼儿,他是无辜的呀!”
“无辜?依照大奉律法,株连之罪并无无辜二字,你若心有不甘大可以入宫面圣,看看陛下会不会为你那无辜幼儿修改律法。”黄公公阴笑着,伸出拐杖指向院内众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意图谋反之前,可曾为这些无辜之人考虑?由此可见,你本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连你都不在乎他们的安危,现在反倒以这无辜二字央求朝廷钦差?还真是可笑之极。”
“黄大人,我不辩解并非等同于认罪,其中缘由不必多说。”陈民仰起头,脸色苍白却目光迥然,“何必如此赶尽杀绝?你既已达成所愿,不如就此作罢,我陈家上下赴了黄泉,定也不会怨恨于你。”
“哼哼~怨恨?我看你这侄儿可是怨恨的紧呐!”黄公公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心中早就将身后那少年祖宗八辈都骂了个遍。
至于为何是暗骂,其中缘由自然是陈情那目光所致,此凌冽怨恨目光紧盯他一路,就算一番游街下来也始终未曾有变,这类人死后怨气定是极深,万一真要变成厉鬼,他这一把老骨头还真不一定撑得住他一番惊吓。
如此一来他便实在不敢再出言激怒,对于鬼怪之事他向来坚信不疑,可越是害怕还就越是想听,最为流传的便是那玉州某地,冤魂索命之事,那案子到现在仍是悬案,整个家族上下五十余口一个没留,死状及其惨烈,仅是想想便让他遍体生寒。
黄公公越想越怕,当下便决定将陈情处死后置于郊外暴晒七日,再请去道士做法,让他魂魄永世不得离身。
“我这侄儿......”陈民侧目望去,顿时哑口无言没得辩解。
陈情轻哼一声,不屑了之,瞪了一路,也实在是有些累了。
这倒不是他刻意为之,小时候隔壁家小孩抢了他一个玩具,偏偏他还十分瘦弱以至于被暴打,然后发现说理也没用,便每天得空就去那家门前着地坐下,也不说话,一瞪就是几个小时。
事实证明这法子确实比动手有效,一个星期下来,吓得那家人再也沉不住气,不仅还了玩具,甚至还倒贴了一套新的,从此陈情便依照这招无往而不利。
但长大后就用得少了,因为在他那个时代这样做只会让人觉得他有病,严重影响社交,考虑到这点他高中毕业便入了体校,强身健体另谋长处。
结果还没毕业,就这么一不小心穿越了过来。
不过这招瞪人之术现在用出来倒是刚刚好,多年不用居然十分熟练,还真就瞪得黄公公汗毛炸起,直呼蹊跷,不敢和他对视。
陈情心中淡淡一笑,临走之际,好歹也要给这个世界留下一抹异样的色彩,待这黄公公回了皇宫,恐怕到死都忘不掉陈情这不合乎常理的行为,郁郁众生,又或是少活几年,也算是变相复了仇。
“钱大人,还不速速增派人手?也好早些让陈民一家团聚呀!”
“遵命!”县尉垂首应命,点出两队人马即刻便动身,朝着院外四周奔去。
陈民心中凄凉,艰难走向夫人身边,两人静默无言,四目相对,前言万语尽在这不言之中。
“黄大人,你意如何处置?”特使不忍看这一幕悲情,思绪活络起来。
若是能拖延下去,或许事情尚有转机。
“依律照办便是。”
此话看似公道无私,实则恶毒之至,周特使心中自然不愿如此,可就算看出来其中猫腻,却也找不出证据挑翻这阴谋。
所谓依律照办,不就是即刻处死么?大奉朝向来便是这规矩,特使本就有生杀予夺之权,甚至不需上奏,此权柄虽荒谬不实,却也延续了上百年之久,不曾有变。
依照皇帝所言,此权只是为了更加有效的震慑远在帝都之外的异心乱臣,可却不愿深思这是否会更加助长异样之风,特使虽代表皇帝,但却并非绝对公正廉洁,这职位大多是给那些闲置皇宫无事可做又不好遣散休退之臣的罢了,那类人久沐龙威,下到地方自然傲气十足,有多少能秉持公道正义?
恐怕皇帝只在乎地方官员绝不可有半分存疑,而并不在乎是否有假,不过是死几个芝麻小官罢了,朝中大臣不也是说斩便斩,少几个根本无关痛痒。
公报私仇已经成了风气,因此她才禀奏皇帝要求协同,久居森严帝都烦闷拘束只是次要,看看这特使究竟是何如何查案才是主要,可却不曾想这第一次便遭遇了此类疑似冤假之案。
说是疑似,也仅仅只是因为那两个告发官员的演技足够逼真罢了,这骗得了外人,却骗不了她。
“黄大人,我看此事依然有些许疑点,不如待查明之后再做处置吧!”
“您为何三番五次向着歹人说话?陈民谋反已是铁证,何须再做深查,无非是浪费这宝贵时间罢了!”黄公公已有些不耐烦,难道她还跟陈民有勾结不成?
“大人言重了,本官并无偏袒之意,何况您不也是这般偏执吗?”
黄公公登时气结,伸手朝怀中一模,金色龙纹令牌当阳而现,金光飒飒,龙威四溢。
如同皇帝亲至,特使连忙跪拜,高呼陛下万岁,一众卫兵与当地兵士们也接连拜服,场中顿时一片万岁之声。
黄公公很是受用,片刻后收起令牌傲然道:“我乃皇帝钦命,特来此地调查代县异象一事,后经查实,县令陈民竟意图谋反,依照律法,株连全族,格杀勿论!我有令牌在此,所令既是圣意,无可违逆!”
“陛下圣明!
再次高声齐呼,一众人纷纷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