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虹运松开手,严肃地说道:“在他离开的那三天,有人联系过你,跟你说过什么吗?”
王嫚猛地回头,惊恐地看着张虹运,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我没有认识的人,平常......也只和父母联系。”
“方便查看下您的手机吗。”张虹运说。
“我拒绝,你只是个医生,没权利看我的手机。”王嫚看张虹运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女士,请你交出手机。”俞心铃提高了声线。
王嫚虽不情愿,还是交出了手机。
锁屏是陈浩先夺冠海报的高清图,应用锁屏是他们的结婚照。
魏晓刚的短信和通话记录都被删除,聊天软件里也只有老公和父母。
一干二净。
“谢谢配合。”张虹运交还了手机。
案件已经接近尾声。
魏晓刚几乎零成本地指挥王嫚杀死了陈浩先,从俱乐部的同事那边或许能知道这三天里他与陈浩先的接触最为频繁、亲密,但将他抓来审问也问不出什么。
王嫚也没有留下自己投毒的线索,记忆世界的话说出来也不能作为证据,陈浩先被毒杀大概率会作为自杀处理。
这样真的好吗?张虹运不禁扪心自问。
若是这件事传到网上,网友们或许会评价陈浩先是“活该”,是“罪有应得”。
但站在一个已知全局,却无力改变全局的人来说,属实有些残忍。
虽然“残忍”也包涵情感因素,张虹运感知不到。
作为心理医生,他可以将工作做到完美。但当他站在警察的视角上看问题,就有一大堆障碍,阻止他将真相公之于众。
“别把你的本事藏着掖着,有听过一句话不,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后,就大胆地展现能力呗!”那天与卜磊道别前,他说了这样的话。
纠结之间,警车停在了都原公安局外。
外边的空地上居然停了两辆车!
俞建邦和郝烨直立在公安局门口,迎接两人的到来。
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
“铃儿!爸爸来看你了!”俞建邦见女儿在开车,赶忙走下阶梯,趴在车窗旁,一脸心疼道,“哦哟,没有司机跟爸爸说呀,总局里闲人多的是呀,随便派个过来当司机他们也肯的呀。”
俞心铃完全不想搭理这个活宝父亲,领着张虹运和嫌疑犯,从两人当中穿过。
“等一下。”俞建邦挡在张虹运面前,“我走在你前面。”
四人通过大堂走进审讯室,卜磊接到消息,早在里边等候。
“瓶子上的指纹验出来了,是陈浩先自己的。”卜磊不停拿湿纸巾擦拭手心说,“没事了吧,没事我先走了,这脏的我要过敏了。”
卜磊离开前,朝张虹运抛了个媚眼。
“说说吧,这案子怎么回事。”俞建邦和郝烨在一旁就坐,张虹运和俞心铃则坐在审讯人的位置上。
“死者陈浩先,1990年生,31岁,生前为无业游民,早先是一名健体职业选手,荣誉满堂。今早7时许,接到张虹运的报警,发现死者于家中,初步判断为服毒自杀。”俞心铃看着记事本念到。
“这位是?”郝烨问道。
“陈浩先的妻子王嫚,1993年生,今年28岁,家庭主妇。发现陈浩先的尸体后她因为受到惊吓,躲在楼道的角落里。”张虹运补充道。
“我听说屋内餐桌上摆着肉包,检测出来是无毒没错,但也证明了当时你是在场的,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警喊救护车,而是选择逃避呢?”郝烨突然发问,他的目光如炬,王嫚只是眼神对上一下,就吓得逃开了。
“王女士遭遇了陈浩先多年的家庭暴力,遇到这种情况不知所措也是正常的吧......”俞心铃说道。
“我在问王女士,没有问你,俞心铃。”郝烨的态度很强硬。
此时,俞建邦却在一旁无动于衷。
“不要为嫌疑人做辩解,俞警官。让他们自己说出来,或许还能找到些破绽。否则的话,这桩案子就要以自杀结案了,要知道,大多数自杀的背后都有隐情。以自杀结案只是下下策而已,说句难听的,就是警官没能力。”
郝烨的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样捅在俞心铃的胸口,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还需要努力和锻炼成长,但被人用这样的口气说出来,实在心寒。
砰!
张虹运拍案而起,怒视着郝烨的嘴脸,警告道:“放尊重些。”
“这位是生面孔啊,上来就这么大脾气,莫非是俞小姐的男友?”郝烨戏谑道。
刚才还在一旁看好戏的俞振邦脸突然臭了,瞪着那臭小子不放。
这个郝烨根本没有叶叔常吹的那样正经,别说是军人气质了,说他是个二流子俞心铃也信。
俞心铃刚想回击,被张虹运堵住了嘴。
有了好奇感喷涌的先例,张虹运对情感的敏感度有所提升,郝烨对俞心铃的这一番嘲弄,让他心里乱糟糟的,像是一颗鼓起的痘痘,不挤它会疼,挤它会更疼。
“我与俞警官是朋友关系,请不要为难她。在车上我已经对王嫚进行了初步审问,可惜并没有问出你想要的答案。”
那团火仍在心中烧着,张虹运也逐渐明白过来,这是一种称为愤怒的情感,这种情感在大部分时候是负面的,会对当前的情况造成不利影响。
可为什么是愤怒?郝烨阴阳怪气俞心铃,张虹运对他愤怒是应该的,如果按照卜磊所说的理论,只有当对方情感产生的对象是张虹运时,才会产生共鸣。
两人素未谋面,郝烨为何上来就对自己心生愤怒呢?
张虹运不解。
“那就没辙了。此行,本意是陪着俞副局长来看看千金的,路上顺便听说了这案子就想着帮忙解决一下,没想到两位对案子是这个态度,那我也就不多过问了。”郝烨的脸上总是洋洋得意的,还时不时用余光观察俞建邦的反应。
“给我一天时间。”张虹运声音由低到高,双眉倒竖,“到时候我会让各位知道,这桩案子,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自杀案!”
“那我和郝烨可就作壁上观,等候两位的好消息了。正好工作久了,许久没放假,正好在这歇息一天。郝秘书,你看如何?”俞建邦终于开口,脸上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问题。”
说罢,张虹运站起,绕过审讯桌,在王嫚的耳边低语了一句:“我知道是你杀得,若有人继续盘问你,还请一概否决。”
王嫚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张医生,依旧是原先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却又给人一种陌生感。
反正也都是否认罪行,王嫚便点头答应。
辅警将王嫚暂时拘留,两人也离开了,审讯室内只剩下两个外客时,郝烨终于恢复了那张严肃古板的面孔。
“俞副局,我的表现如何?”郝烨问道。
“哈哈!好!演的可以!”俞建邦咯咯笑着,拍腿叫好,“小郝啊,你在总局工作这一年是接触了不少人,你倒是跟我说说,刚刚这阴阳怪气的劲儿是从哪个人身上学来的啊?”
郝烨一愣,含糊道:“副局,这我不太好说。”
“也罢!局里有些浑水摸鱼的人也不是新鲜事了!”俞建邦摆弄几下头,“郝烨,你怎么看张虹运这人。”
“恕我直言,我真的看不出他身上特别的地方。总见面到分别,他就是一副死人脸,完全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但就论他跟俞心铃的关系,我觉得不一般。他的情绪波动取决于俞心铃,如果不是副局您让我从小姐的方面下手,恐怕他从头到尾一句人话都说不出。”郝烨答道。
“是啊。按照叶雄给我们透露的消息,这张虹运身上有过人之处,但从不张扬。删除记忆、修改记忆,哪个不是能掀起风浪的东西?只凭耳听,我就觉得这小子危险。”
“副局,我与你观点一致。但见上一面后我有了改观,他似乎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十年来就窝在小诊所里当一个心理医生,要干坏事他早干了。”
“没错。而且有这能力,他就有帮助公安破大案的能力!况且最重要的是。”俞建邦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他很关心铃儿,这就够了。”
“确实。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是一个十年未接触社会的人,他的社会性还未成熟。这十年来古华市发生了剧变,社会上的情况较之前复杂得多,如果适应能力差,他可能会走近歧途。”郝烨说。
“小郝,你说的这点很重要,我已经吩咐过叶雄了,让他严加看管张虹运,我也会多派发些案子到都原,让张虹运保持与社会交流,同时如你所说,也要保证他不失控,他的能力是财富,我俞建邦决不能丢了这笔财富!”
俞建邦双手撑腿起身,整理两下警服,摆正警帽,喊道:“走!吃饭!”
......
“俞心铃,帮我找一个人。我自己一人去办点事。”张虹运牵着俞心铃走了很长一段路,见四面无人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