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叶雄的手机响起了上世纪80年代的歌曲,他老脸一红,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三个字后,脸吓得惨白。
“是......是你爸。”叶雄颤颤巍巍地点下了接听键。
“开个免提。”俞心铃小声说。
“喂,叶雄啊。”电话那头传来男人雄厚洪亮的声音,“我听说你们破了个大案,还跟富商徐晋原有关系,了不起啊。”
“哪有哪有,还不是多亏了铃儿帮忙!”叶雄平时被骂惯了,听到来自俞振邦的表扬马上变了脸。
“铃儿?她也参与了这个案子吗?有没有受伤?据说这案子两天就解决了,铃儿累不累,保持8小时睡眠了吗?好好吃三餐了吗?营养均衡了吗?”一听到女儿的消息,俞振邦便唠叨起来,恨不得亲自赶去都原区看看。
“爸!你不是说让我来这锻炼的吗?你这样说好像我是度假来的。”俞心铃埋怨道。
“女儿!原来你也在旁边!爸爸把你弄到都原是为了让你安全点,工作三年就可以把你调到总局来了,不是让你去参与案子的啊!”在电视上威风凛凛的俞振邦,跟女儿说起话来完全是宠溺的语气。
“俞副局长,这案子不是您派给我们的啊?”叶雄有些困惑。
“是我派的!但不是给你们派的!是给你个懒人派的!你还敢让铃儿跟你一起破案,她要是受伤了我拿你是问!”
叶雄被说得不敢还嘴,俞心铃火上浇油道:“爸,这次能这么快破案我和叶叔都不是大头,真正的功臣是张虹运!”
“谁?谁是张虹运?男的女的?什么来头?”俞振邦语气变得更快了。
“是一个心理医生,就住在案子现场附近,帮我们解决了很多问题。”俞心铃说。
“男的?”俞振邦又问。
“嗯。”俞心铃答。
电话没了声,只听到俞振邦正喘着粗气,叶雄耷拉着脸,觉得大事不妙。
“叶雄,今天晚些,我亲自过来一趟,具体时间到时候跟你说。”说罢,电话挂断了。
叶雄哭丧着脸指着俞心铃说:“铃儿啊铃儿,你真是要把你叶叔害惨咯!”
张虹运在一旁看得无语,插嘴道:“两位,我们可以开始办案了吗,楼上人还死着呢。”
叶雄一拍脑袋,差点误了正事,从引擎盖上灵活地滚了过去,冲上了四楼,张虹运和俞心铃跟在他身后。
到了四楼,叶雄第一眼看见了王嫚,用枪指着王嫚,又往角落指了指,示意她闪开。
靠着墙摸到门边,叶雄一手旋动把手,一手持枪。
“门是开着的,我要进去了。”叶雄说道,迅捷地转了180度,进了屋子,喊道,“有一名男性死者,屋内没有危险!”
张虹运跟在叶雄身后,从门口看进屋内,一个男人躺在地面上,男人身高接近一米九,上身白色背心下身及膝短裤,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
房子最诡异的地方并不是男人的尸体,而是每一面墙上都贴着黑色的隔音棉,窗户被胶带封住,气氛阴森恐怖。
门正对着的房间大门紧锁,叶雄也顾不上什么,直接一个肉弹冲击将门撞开,床上躺着一个啼哭的婴儿,整张脸都给被子蒙住了。
叶雄掀开被子,婴儿的皮肤红得透紫,要是再晚些恐怕就没命了。想到刚才磨磨唧唧,死活要等张虹运回来再办案的自己,叶雄没忍住,往脸上扇了一巴掌。
“让我走!让我离开这!让我走啊!”
一边是婴儿的哭声,一边是女人的尖叫声,张虹运只觉得耳朵嗡嗡响,但他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门外。
俞心铃只有一米六,而王嫚则有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家务日积月累之下,她的力道可不是普通小姑娘能够顶得住的。
两人缠斗在一起,眼看俞心铃就要被推下楼梯,张虹运一个箭步冲去,抱住王嫚的腰往地上一摔。
“别动,警察。”俞心铃掏出手枪,王嫚才放弃了抵抗。
多年来的痛苦在这一刻结束了,所有的真相都会浮出水面,自己和孩子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王嫚想着,竟躺在地上狂笑起来。
似从地狱中解脱的笑声传遍整栋楼,住民们纷纷从家中探出头想看个究竟。
“不许看不许看!谁再看爷爷我把你抓回去!”叶雄怀里揣着孩子,大嗓门一吼,楼里瞬间安静了,他看向怀里的孩子,生怕给他弄哭了,可他不仅没哭,还乖巧的很,脸上笑嘻嘻的。
透过王嫚被撕破的衣间,张虹运看见的是新伤覆盖着旧伤,每一个破口处都能看见紫红色的淤青。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见情况稳定下来,便回到了凶案现场。
每一面墙都盖上了隔音棉,家中的器具几乎没有完整的。锅子凹下去个洞,沙发被扯烂露出棉花,门框上被刀砍得惨不忍睹。
男人就这么静静地趴在客厅的地毯上,周围没有血迹。
现场只剩下张虹运一人,他躺在死者身边,望着天花板,握起了死者的手。
记忆世界已连接。
死者的记忆世界与普通人无异,只是杂草更为繁茂,当中掺杂着陌生的植物品种。
推开门,稻草人呆呆地望着黑白荧幕,转过头,问道:“为什么。又是。死人。记忆。”
“最近在帮警察的忙,遇得会多些。”张虹运简单解释了几句,坐到椅子上。
王嫚基本坐实了凶手的位置,杀人动机也很清晰,这个名叫陈浩先的男人,对她进行了长达七年的家庭暴力。
张虹运此行,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真相,因为王嫚并不像一个为了毒杀自己丈夫而处心积虑多年的人,既然已经被暴力了七年,她为何不报警?又为何不早些解脱,偏偏在这个时候?
事出必有因。
张虹运从荧幕中拖出记忆片段,仔细端详了一阵,发现了几个异样。
第一,陈浩先是1990年生,在2011年时,他的幸福值达到了巅峰,据稻草人描述,当年他代表古华市出战全国健体锦标赛,获得了冠军,同年与王嫚相遇,开始了两人的恋爱之旅。
随后是2013年,陈浩先的人生迎来了重大的滑坡,他在训练中受伤了。腰部的重伤让他的身体无法负担比赛所需的训练要求。
修养了5个月后,陈浩先没有就此放弃,他继续保持训练,渴望回到巅峰,可命运就是如此造化弄人,他再一次在同一个动作训练中伤到了腰部。
从那之后,他的记忆便被负面情绪笼罩,越陷越深,直到3天前,又有了转机。
张虹运将荧幕画面调整至三天前。
......
“老公。我一个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工作,一个月能挣5000。最近物价涨得厉害,思成新学期又要交学费......”王嫚慢条斯理地说着,声音尽可能温柔。
哐!
一记酒瓶飞向王嫚,砸中肩膀后反弹回地上。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我养不了这个家?”陈浩先暴起,扯着王嫚的头发,将她扔到床上使劲地摔,又抓住胳膊,往地上一摔,就像摆弄着不喜欢的玩具一样。
王嫚疼得哭了,隔壁的二娃被动静吓着了,也哇哇两声。
“老子心烦!出门了!”陈浩先从冰箱顺走一瓶啤酒,留下妻儿出了门。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一条单边种满樟树的路边。
陈浩先讥笑着,自嘲道:“就算是醉酒了,乱走,也会走上这条路。荒唐!”
这条路是上班的路,是去往健身俱乐部的路,也是陈浩先与王嫚订婚的地方。
夕阳西下,陈浩先靠在一颗树旁,树根边上的土里,插着两块突兀的菱形石头,是他与王嫚摆上去的,因为王嫚喜欢兔子,她觉得这两个石子插在地里就像是兔子耳朵一样。
“简直是荒唐。”
夕阳躲进了地平线里,周遭的一切都黯淡下来。陈浩先不禁热泪盈眶,一股莫名袭来的感情占据了他的理智。他抹去眼泪,从皮带上取下钥匙环,上边挂着一个兔子玩偶,这是恋爱一周年时王嫚送给他的,他还留着。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啊。”陈浩先摔倒在路边,平躺着,哀嚎着。 这一夜,或许是酒精作用,又或许是良心发现,陈浩先作出了决定,他要修复这个破碎的家庭。 从下午七点一直到晚上九点,他沿着大路,徒步走到了原先的健身俱乐部。 俱乐部大门紧锁,从外边看窗户里也未有灯光。 陈浩先这才感受到双脚的疼痛感,踢开鞋子,坐在大门口揉搓起脚丫子来。 第二天早上7点,前台上班时见到一个壮汉睡在大门口,观察了一番后发现似乎是熟人,再一看张贴在大门口的海报,这人不就是前健体冠军陈浩先么,立马喊起来,带到俱乐部里边去。 陈浩先坐在熟悉的器械上,只要一有想动的欲望,腰间就会传来一股隐痛,只好乖乖坐着等他要找的人。 到了8点,勤快的私教已经打卡,开始热身练习。 9点,人们陆陆续续开始健身,陈浩先让出了位置,回到前台,一个屁股占了一整个长凳,顺便给手机蹭了点电。 12点,上午的健身人离场了,他们经过陈浩先时,都未发现他就是那张入口海报上的健体之王。 海报上的少年意气风发,腰肩比完美,腿部的肌肉是他的过人之处,肌肉在油彩的加持下层次分明,脸上的笑容更是秒杀当时一众女粉。 而现在,这位健体之王,成为了一个体重220斤的胖子,两人相隔5米,却相隔了7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