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韩东成为好朋友以后,许明的生活丰富多彩起来,以前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许明变了,首先是话多了,和韩东这样人的做朋友,话不多很难,那时候他们两个最喜欢的事情是片,普通话叫侃,没事两个人就片一片,两个人片累了就再找一个来一起片,班里有个留级两年的老大哥老伟,就成为了他们经常拉来一起聊天的伙伴,老伟虽然留了两年级但因为上学早,所以只比许明他们大一岁,拉老伟聊最大的好处就是老伟的早熟,班里甚至年级哪个男生喜欢哪个女生,哪个女生喜欢哪个男生,哪个女生哪儿长得好、性感,老伟都特别感兴趣,那时候还没有八卦这一说法,但老伟就是他们那时的“卓伟”,特别是老伟为显老成留着两撇小胡子,更显持重,经常有外班或者不熟悉的人来找人,问到老伟都会说:“老师,请问。。”老伟也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不否认自己的身份,留级两年,老伟显然心思和智慧都用在了荷尔蒙上,而许明恰恰相反,但就这样的三个人却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三人号称“三角铁”。
人会相互影响的,特别是在形成独立思想的青春期,这种熟人朋友之间的影响更会产生明显的效果,“三角铁”的相互作用就是,韩东、老伟不怎么排斥学习了,慢慢由抄作业变成自己也能完成作业了,许明除了认真学习外变得活泼健谈了。三个人是真的和而不同,比如对异性的喜欢偏好,韩东没有明确的标准,只说看感觉,但许明和老伟私底下认为他该喜欢飒爽、有英气的女孩,一般女孩是镇不住这个心思深沉、健谈幽默的韩东的,许明喜欢温柔、日范儿、有内涵的女生,老伟则偏执地喜欢胸部发育充分且花枝招展妖艳的姑娘,韩东和许明经常说老伟是色魔,一定是他们几个里最早**的那个。
三人成为好友后,许明在韩东和老伟的撺掇下也蓄起了长发剪了那个时代最流行的郭富城蘑菇头,在韩东的影响下,许明和老伟也各自说服家里给买了一条上肥下窄的黑色太子裤,夏日渐近,三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身高均超过了一米七五,留着当时流行的郭富城蘑菇头,上穿肥大正前方印着郭富城头像的白T恤,下穿黑色肥腿收口太子裤,形影不离,如胶似漆。
许明家里对于许明的变化是非常敏感的,特别是许明的妈妈,发现儿子由过去的少言寡语变得有些油嘴滑舌起来,穿着也从之前的朴素整洁变得花哨时髦起来,几次三番让家里给买肥腿收口的太子裤,虽然许明妈妈并不喜欢儿子现在的打扮,但是作为知识分子的他们思想还是比较开明的,他们也大概知道那时候年轻人的喜好,所以也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对儿子的穿着改变,只是经常提醒许明一个人特别是一个男人外在的包装远远没有内在的气质重要,好好读书气自华之类的,好在许明虽然和韩东、老伟打得火热,但学习没有受什么影响,初中学习本来就比较简单,加上他的家庭十几年对他学习习惯的养成,再加读书有天分,他除了上课比以前多了被老师批评不遵守纪律老爱说话外,成绩大小考试都基本保持前三。韩东、老伟在他的影响下也从班级倒数逐渐上升到不再垫底。
人在快乐的时候,时间总是嗖嗖的,夏天到了,许明他们也迎来了暑假,韩东七月的生日,他约许明和老伟去他家过生日,他到时也会叫几个原来学校的好朋友一起来坐坐。虽然已是密友,但许明和老伟还从没去过韩东的家,许明和老伟凑钱买了个生日蛋糕,按照地址来到了韩东的家,那是个公安局的家属院,老式六层砖混框架楼,韩东家住二楼。许明敲门,老伟提着蛋糕站在后面,门开了,一个剪着干练短发的大眼睛姑娘开的门,女孩个不高但很白净清秀,瓜子脸,下巴正中和林青霞一样有条浅浅的沟,美中不足的是鼻梁上散落一些不太明显的雀斑,但整体清爽、大方、干练。“请问是韩东的家么?”许明问道,“你们是韩东现在的同学吧,这是韩东的家,快请进。”短发姑娘说。许明和老伟进了屋,房间布置比较简单,客厅一套木质老旧的沙发,沙发前一张铺着白桌布的长条茶几上面放着果盘和烟灰缸,对面一个电视柜,上面一台康佳大彩电,沙发上坐着一个的男孩正拿着游戏手柄目不转睛地玩电子游戏。
“你们来啦,先坐哈,我这再做两个菜咱们就可以吃了,赵静,帮我给他们一人开一瓶冰峰。”围着围裙的韩东从厨房探出头说到,“许明、老伟你们先喝点饮料,这是我17中的同学赵静、林虎,虎子,你别光顾玩游戏,和我同学打个招呼认识下呗。”,“哦,你们好,我叫林虎”,男孩按下暂停键放下手柄后站了起来,好一个美男,高、白,个子比许明他们都略高些,一样郭富城的蘑菇头,但头发更长些,左眼被遮住了,露出的右眼被三层眼皮包裹着一汪秋水,唇上没什么胡须,只看脸,像个羞怯的女生。两撇胡子的老伟站他旁边简直不像一代人,像他爹。“你比郭富城还帅啊”老伟不由得赞叹到,“比女孩还好看。”老伟又加了一句,林虎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你好胡子兄,我叫赵静,韩东17中的同学,”短发女孩有点不高兴,主动介绍自己说,“什么胡子兄,我叫任伟,叫我老伟就行,这是许明,”老伟意识到有点失言忙介绍了下许明,“你们好,我是许明。”许明伸出手分别和林虎、赵静握了握,林虎的手很是细长,但比较硬,赵静女孩的手软软的,有些凉。 许明和老伟坐下后和林虎、赵静简单聊了聊,韩东为了今天聚会大家不受拘束,特意让父母出去看个电影,而赵静、林虎他们两个父母也都是公安系统的,都住在这个家属院,从小和韩东是发小,幼儿园、小学、初中都在一个学校,只是初中才同班,正聊着,韩东端着盘鱼香肉丝从厨房出来了,边走边嚷嚷:“赵静、虎子赶紧端菜去,顺便拿五双筷子。”许明、老伟也立马站起来帮忙收拾桌子,不一会,菜都上齐了,赵静提议干一杯,祝寿星兼大厨的韩东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大家连吃带喝好不热闹,许明发现韩东的菜做得真不赖,不由地夸韩东多面手,韩东则告诉许明在公安系统的双职工家庭,因为父母工作时间不规律,小孩大多很早就能照顾自己。不一会饮料喝完了,韩东要林虎去冰箱再拿,给赵静拦住了,“难得韩东这么高兴,今天大家喝点酒吧,许明、任伟你们没问题吧?”许明第一次听一个女孩主动要喝酒,实在不好意思拒绝,连说没问题,老伟也附和着说“有美女陪我们喝,哪有不喝之理。”除去小时候家里聚餐被长辈用筷子沾点白酒喂到嘴里咂摸滋味之外,那是许明人生中严格意义上第一次喝白酒,在陇西喝啤酒是不算喝酒的,开始韩东让许明抿着慢慢喝,白酒的刺鼻和辛辣让许明不由得咳嗽起来,反观韩东、林虎和赵静、甚至老伟都喝的很从容,看来就他是个雏儿,这个赵静喝酒真不含糊啊,和几个男生一杯接一杯的喝,脸上没有任何的不适,许明也渐渐适应了白酒的味道,可能本身就是西北人,身体的基因决定了他对白酒的耐受能力比较强。 喝了一会,韩东提议划拳,许明表示不会,韩东让许明看着他和林虎、老伟划,很快许明就明白了规则,只是在划的过程里出拳和嘴里的说辞配合不到位,被几个老手轻易赢了好几次,“你们就欺负人家不会划拳,许明,我和你做个游戏吧”赵静笑眯眯地说,“咱们就玩剪刀石头布,输的人不喝酒,赢的人让输的人说什么输的人就得说什么,让输的人做什么输的人就得做什么,好不好?”“我也来,我也来”老伟一听立马两眼放光,对这个游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你们划拳的就先别瞎掺和,”赵静没理老伟。“剪刀石头布!”赵静和许明开始游戏,不出所料,许明输了,“你唱首歌吧,你会唱什么呢?”赵静对许明说,“对你爱不完,要边唱边跳,像电视里郭富城边唱边跳的那种。”老伟吐着酒气,兴奋地建议,“好吧,就听胡子兄的,给我们唱对你爱不完吧。”赵静笑着说,在两个月前让许明对面几个不熟悉的人唱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经过两个月和韩东、老伟的耳濡目染,他胆子比较以前放得开了许多,再加上今天喝了些白酒,已然是酒壮熊人胆,“没问题,那我就给大家带来这首对你爱不完,喜欢唱和会唱的朋友们一起来哈。”“要连唱带跳的那种。”赵静强调说,许明被赵静拉到客厅电视机前的空地上,并被递上了半截黄瓜当麦克风,韩东找到家里郭富城的专辑卡带,放大了音量,随着卡带的音乐拿着半截黄瓜的许明连蹦带跳地唱了起来,这是许明长这么大第一次放飞自我,唱的声嘶力竭,跑调的时候,DJ韩东就会故意放大卡带的声音加以掩盖,当许明唱到这首歌的**部分,需要作出郭富城在电视里经典的甩手转腕的动作时候,韩东、林虎和老伟就会跑过去一起和许明做这个动作,看的赵静笑得下巴差点脱臼,就这样几个人把韩东家当做了点歌台,轮流由猜拳输的人上台唱歌,那是个还没有普及KTV的年代,几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玩得昏天黑地,最后以对门邻居敲门抗议他们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那是许明第一次体会全身心放松的快乐,在家教严格的十几年的人生岁月中,那种友谊带来的愉悦和舒畅让他终身难以忘怀。那年的暑假是许明一生中最快乐的一个假期,他和韩东、老伟、林虎、赵静每周都会一起聚会,差不多陇西的每个公园、旱冰场、台球厅、游戏室、路边摊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和欢声笑语,铁三角变成了五角星。 那个年代几个男孩里有一个女生总是更吸引旁人的目光,如果这个女生再是个美女那更引人侧目。许明也曾经问过赵静,怎么老跟他们一帮男生玩,赵静说她性格比较像男孩,从小就不怎么爱跟女生玩,一般女生的小心眼和矫情她受不了,和男生到是能玩到一起去。许明觉得赵静说对了一半,平心而论赵静是比一般女孩要性格干脆强势些,但他觉得赵静经常和他们一帮糙老爷们混在一起主要因为韩东,赵静看韩东的眼神和说话的感觉明显不一样,虽然许明情窦未开,但从小他就是个内敛敏感的人,对周边人的观察比较细致。号称只喜欢胸部发育完全的女性的老伟自从见到纤细高挑貌似胸部没怎么发育的赵静后,自打其脸,有事没事地找人家套近乎,全然没有发觉赵静对韩东的不同,惹得赵静见到老伟就退避三舍,称呼也从老伟升级到胡子兄再升级到胡子叔最后变成了伟大爷,而韩东则对赵静总是淡淡的,对老伟总缠着赵静也只是和许明、林虎一起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这个世界总是这样,你喜欢的不一定喜欢你,你不喜欢的反倒是偏偏喜欢你,造物弄人。 多年后,当许明再翻开那本封面积满灰尘的相册,看到有些泛黄的照片上五个人青春的笑颜时,不禁眼眶湿润,他常常想如果能永远生活在那个年代里,永远和少年时的挚友在一起的话,他宁愿用现在拥有的一切去交换,那是他一生中最单纯、快乐的岁月,那是最美的岁月也是极为短暂的岁月,经过了后面数十年的世事变迁和岁月磨砺后,许明发现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不能持续长久,就像最为灿烂的烟火,它最美的绽放也只有一瞬间,随之而来的却是长久的沉寂。但不管如何,他还是极为怀念那段充满快乐回忆的青春期,那是他一生中真正建立独立思想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