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尔敢!”
怒喝声中,马车后的车厢刹那间炸开。
激射的木屑中闪出两道耀眼刀光,直劈车辕旁的那名刺客。
那刺客似早有准备,双脚在车轮上一蹬,身子便急速向左斜飞出一丈,撞入街边一间紧闭的铺面。
铺面的门板像是纸糊的一般,立即被戳破了一个窟窿,背后的两道刀光紧随其后,剩余残缺的门板立即便被刀光绞成了粉碎。
刀光来自车厢中当做诱饵的两名白家客卿,正是他们二人与裴龙兴商量好的计谋,在进入北帝城之前,让白老尚书与扮作车夫的老客卿悄悄互换了位置。
此计虽有凶险,但颇有些剑出偏锋。试想谁又会料到坐在马车前赶车的老汉才是真正的老尚书呢?
只可惜机关已算尽,造化却弄人,就因为这看似出其不意的谋划,白老尚书便这般稀里糊涂的死在了故乡的街道上。
凌峰二人紧随着刺客刚冲入大门,还未站稳身形,便听到屋内疾飞骤起,六枝弩箭迎面而来。
原来屋内的横梁上并排放置了六只箭弩,正对着大门,那名刺客撞入屋内后一刀斩断收紧弓弦的麻绳,六枝弩箭便一并射出。
斩断麻绳后,那刺客头也不回,继续往后院疾奔而去。
横梁距大门不过三丈左右,这般近距离弩射的速度和力量何等惊人。
凌峰心中暗叫一声,不妙!挥刀刚拨开射向自己面门的弩箭,左肩便感到一阵剧痛,一支箭矢已经从他肩胛处穿透而过,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同时冲入大门的白发老人可没他那么幸运了,一支弩箭有大半插入他的左眼,箭尾一簇白羽犹自不停的颤动,红白之物从脑后泊泊而出。还有一支从老人的肋下贯穿而过,便是连声惨叫都未发出,便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凌峰强忍住钻心的剧痛,一提气倒纵出门外,一落到街面上便把右手斩马刀撑地,身子摇摇晃晃勉强没有倒下,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顺着鼻尖像雨线般滴下。
此时裴龙兴已经提刀赶到,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凌峰,撇了一眼死在大门口的白发老者,脸色阴沉的问道:“凌峰兄弟,你可要紧?”
凌峰摇了摇头,指着店铺大门说道:“裴公不用管我,刺客往后院跑了,一定要杀了他,为了白老尚书,也为了你自己!”
裴龙兴点了点头,斩马刀在面前爆出两朵刀花,裹住身形往屋内疾冲而去。
此时街道中又传来两声惨叫,死的正是那赶驴少年与他的中年搭档。 他们本就不是那两名刀客的对手,之前一直靠着一口气在苦苦支撑,如今看到自己的同伴已经完成了刺杀,那口气也就泄了,又勉强招架几刀后被那两名刀客抬脚踹翻在地。 二人已经无力再挣扎了,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眼神迷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中一名刀客心中恨极了这几个刺客,下手绝不容情,手起刀落,鲜血喷洒而出,两颗大好头颅便滚落下来。 还剩下的两名黑衣刺客手中的刀式早就没了章法,只是背靠着背相互支撑,还在做困兽之斗罢了。 他们明白,自己便快要死了,其实他们并不害怕死亡,眼神中反倒是还流露出那么一丝快要解脱的神情。 很快,他们便真的得到了解脱,两柄锋利的斩马刀穿透了他们的心脏,把他们紧紧的串在了一起...... 至此,红楼为了掩护最后那名刺客而派出的六名死士已经全部战死。 至少,六人中没有一人是背对着斩马刀而死的。 裴龙兴一路追到了后院,只见到一堵围墙,那刺客早就没了踪迹。 他仍不死心,又掠上了近处最高的屋檐,两眼迅速的在相邻的几条街道搜索,想要找出刺客逃跑时遗留下的蛛丝马迹。 他自己也清楚,那刺客一定是早就计划好了逃逸的路线,一旦被他顺利的脱离了自己的视线,想要再把他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一般。 反复搜索了几个来回后,裴龙兴叹息了一声,慢慢的坐在了屋檐之上,神态落寞,就像是一下子便老了很多。 他此时的心情无法描述,不甘,愤怒,懊恼,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稳操胜券的胜局,却被那家伙指尖轻轻一划变成了如今无法挽救的死局。 若是老尚书入城前没有互换位置,若是自己从一开始便注意到这名守卫,若是自己痛下杀手尽快解决掉那名黑衣刺客,若是…… 很可惜,没有那么多的若是,自己......真的已经是输了! 几十载风风雨雨闯出的一点名声,就在今日,被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裴龙兴觉得胸中一口浊气上涌,猛然间又站直了身子,用尽全身气力嘶吼道:“好小子,我知道你能听得到,给我带话给红楼,今日我裴龙兴认栽。只要我裴龙兴有一口气在,便和你红楼不死不休!” 喊完之后,喉咙间便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就在那座高楼的不远处,一间外表极其普通的民居内,有个少年正在小心翼翼的从鬓角处慢慢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旁边的长凳上还挂着一件城门口守卫的军服。 听到了裴龙兴的嘶吼,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在自言自语的呢喃道:“二品小宗师,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