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啊!”齐州于吓得匆匆后退,一屁股跌落,内心的恐慌盖过他臀部上的疼痛。
千灯迅速跑来,停在岸边,朝河水一看,“世子,水妖已经死了。”
齐州于缩在千灯身后,“啊?”
水妖确实死了,它涣散的目光往上张望,脖子被一根箭刺穿,是仅属于百骇军的白羽箭矢。河水里还沉着三只水妖,均被箭矢射穿脖子。
齐州于对比一个足迹,和他的脚差不多大,“月甫来过这里。”他喃喃说道。
月甫的足迹沿着河边分布,所到之处的紫麦都被摘取。两人顺着月甫的足迹行走,来到村子南部。此地有众多鞋印和车轮的印记,还有三处熄灭的篝火、吃剩的兔子残骸。他们继续沿着踪迹走三百米,却发现地上的印记都被不见了,南边的大地除了皑皑白雪外空无一物,再也找不到月甫等人的去向。
“一定是月甫命人起风,让雪掩盖他们的行踪,那个臭小子一向很警惕。”
“世子聪明。”
“废话,这一招他玩过几次了。”
“不如让千灯往前探路,找找别的踪迹?”
“不必。“齐州于皱皱鼻子,“臭小子比狐狸还狡猾。”
村长家暂被齐州于与千灯用来借宿,她在他的命令下用剑威逼士兵们奉上他们的晚饭,她还帮齐州于烧热水。屋内的草席比不上将军府的床榻,也不能像昨晚那样因疲惫而快速入睡。
村里尽是试图用咒术挽留亲人性命的村民,狗叫声和撞击声混杂其中,几声凄惨的嚎叫从沟壑那边传来,吓了齐州于一大跳。房屋后有一位老太太压低着声音求神念咒,连燧人氏、九凤和泰山神的名字也被念出来了。
千灯将热好的饭菜端至齐州于面前,看上去并不好吃,直到千灯又从士兵的手里抢来两只烤熟的野鸡后他才稍有胃口。吃饱喝足,他赶千灯出去,之后他脱下衣物泡入热水。
“这破地方。”他转动身子,找到较为舒适的位置。
上升的热气熏暖他的头脑,他扬起脖子,湿热的手帕敷在双眼上,使他眉头舒展。一声满足的叹气随着热气飘向空中,热水带来的巨大安慰驱散他今天的烦恼,一天所累积下来的疲惫快速烟消云散,仿佛再大的困境都能在这场热水中消融。
唯一令他不满意的地方是木桶太狭小,他的膝盖被迫挤在胸前,腰部的赘肉层层堆积,被挤压得很是不适。热水堪堪浸湿他的胸膛,双肩暴露在寒风中。
不知何时,屋外的哭泣和各种嘈杂的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昨天上午在梦境里的回响。齐州于努力辨认,为了听清楚他放慢呼吸。最后一波涟漪划去,水面静止不动。回响清晰了起来,变成呢喃,又从呢喃变成某种语言。宛如风穿过树林的呼啸,柴火燃烧时的噼啪声,水滴落的清脆声。
他张嘴,准备模仿它念出第一个字。
忽然落水声响起,几滴水珠溅到齐州于脸上。他受惊吓似地睁眼,更多的碎石块从上方掉入水中。屋顶正在被木棍撬动,一块块碎裂的瓦片掉落,差点砸中他的脑袋。
“谁!”齐州于怒喊。屋顶的缺口映着璀璨的夜空,两个小小脑袋瓜从边上探出,将手中的石头一同扔向齐州于。石头击中他的手臂,“老太婆,抓住他们!”他本想起身,但吹来的寒风让他重新坐回热水里。
“世子,孩子已经跑远了。”
千灯端来一杯热茶,给仍在气呼呼的齐州于。他一闻,就知道是劣等茶叶,挥挥手,让她赶紧拿开。千灯又端来刚刚捣碎好的药草,是齐州于从药铺里顺走的那些。他解下断指的布条,伤口没有好转,只不过不再流血。
千灯一见到他的断指,急忙问道,“是何人伤害了世子?”
“你眼瞎到现在才发现吗?除了将军还有谁。”
她紧握拳头,“千灯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伤口铺上草药后仍痛得他发抖,药铺没有能够缓解他痛苦的药,他也不想浪费自己宝贵药丸,只能强忍下。左手腕铺上湿润的药材,不算干净的白色布条一圈圈缠绕他的手掌和手腕。
床榻对他来说太小,他转辗反侧,一下子嫌床太硬,一下子嫌床不稳。千灯尽力满足他的要求,在村里找到最舒适的棉被。
一会后他又嫌弃棉被有异味,还藏有虫卵。他干脆扔掉被子,直接在床榻边升起一团篝火,叫千灯照看火势。半夜时分他肚子饿,正在守夜的千灯端上一碟热腾腾的熏猪肉,他吧唧吧唧吃下,连嘴都没擦干净就继续入睡。千灯帮他擦干净双唇,而后往篝火增添木头。
翌日,齐州于一觉睡到中午,屋顶洞口的光线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他颦眉,“阿服,窗怎么没关?阿服,阿服你死哪去了?”他抬起脑袋,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破旧的房屋,千灯依旧守在床榻边。他坐起,腰酸背疼,“唉,这不是我想象中的遨游江湖。”
“世子,江湖不是个好地方。”
白天的村子可以看得更清楚,村民陆陆续续聚集在药铺门前,比昨天看到的人数还要多。医师和那位白发老妇人忙前忙后,几罐药很快就发完了。两人往村子南部走去,齐州于还不忘找找月甫留下的踪迹。到了村子的边上,他从左到右扫视,那人的身影正好落在他的视野内。
“哈。”他指向右侧,嘴角上翘,“快抓住他。”
千灯瞬即如旋风般出击,漂亮地捕获那位正在照看村民的侍卫,将他押送到齐州于面前。
“别来无恙,童侍卫。”齐州于笑得很开心。
童侍卫没有右耳,正是月甫身边那位的中年月国士兵。他诧异见到齐州于出现在此,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齐州于两手揪起童侍卫的衣襟,“月甫臭小子在哪?快说,别傻愣着。”
童侍卫看看村民,又看看齐州于,“如果你能治好村民的病,我就告诉你。”
“你还敢反过来威胁我?告诉我!”
“你先治。”
“你先说。”
“你先治。”
“可恶。”齐州于揍趴童侍卫,一手叉腰,很是不悦,“本世子为何要管这事。”
童侍卫站起,拍拍衣物,“月世子曾经赞许过你的医术。”
“那小子还说了什么?”
“世子还说,要是你肯努力,说不定就超越他了。”
“我不用努力就能超越他,等等,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我会来这?”
“他不知道,但我想请齐世子救救这里的人。”
千灯看向齐州于,“世子,我们不宜在这浪费时间,千灯会找到月世子的行踪。”
齐州于想了一会,片刻后朝药铺走去。一路上童侍卫跟在他后方,告诉他村民高烧不止,有些睡不着、食欲不振,有些人的身体在夜晚时会忽寒忽热,胸口积痛,月世子配好的药方好像没什么用。
由于这里的村民只会说方言,加上年轻村民们也都不知道病从哪里来,童侍卫便没法知道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齐州于不耐烦听着,直接闯入药铺开始翻箱倒柜,还吩咐千灯守在门口,不得有任何人打扰他。
熊一样的身躯令村民们难以忽视,齐刷刷越过千灯或窗户盯着那人肥厚敦实的背影,将他与月甫相提并论。医师本想进屋阻止他,白发老妇人却拉住他的胳膊并摇头。
齐州于没有按照月甫的药方,而是将药铺里剩余的所有药材陈列在地,盘腿思考该怎么选取。他上身前倾,右手抵着下巴,双唇因思虑而扁起,脸颊的肉被指头撑得高高鼓起。剩余的药材不多,有些被老鼠吃掉,有些已失去药效,他苦恼起来。
益草和益木的数量不多,他选出一人的分量,又取一两萆荔,之后捣碎、细磨。接着他取两碗水,放入研磨好的药粉,加两勺紫麦和一勺蜂蜜,搅拌均匀,再倒进陶镬里小火慢熬。不到一会,药铺飘出与众不同的药味,雨后的湿润野草气息是村民们最先闻到的。
他们深嗅,连巷子深处的村民也忍不住寻着这气味走到大街。顿时,药铺门前人声鼎沸,百姓交头接耳,有些期待看着屋内之人的身影。高烧的夫妻相互搀扶,妇女怀抱生病的孩童,念咒求神的村民都停下嘴边的话语,月国的另外四名士兵也聚拢过来,医师和老妇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野草的气味渐渐被另一种较为苦涩的气味覆盖,如同封存上百年的地窖陈茶,又如深山低谷里老态龙钟的百年老树。年轻的村民皱皱鼻子,上了年纪的村民却怀念此种气息。半个时辰后,屋内不再飘出任何气味,一部分村民等得不耐烦便早早离去,孩童因高烧的不适而哭泣,虚弱的村民再次烧红了脸颊。
童侍卫等不及想进屋查看,被千灯拦下,他对屋内大喊,只得到齐州于的责骂。百姓的期待已消减,他们又开始念咒求神,甚至烧香,希望能在神明的名字中得到安慰。童侍卫非要知道齐州于是不是还在熬药,亦或是他打算放弃了。
千灯的左手大拇指推出一截剑刃,冷漠的眼神警告童侍卫不得再往前踏一步。童侍卫僵持,他不肯后退,左手慢慢握住刀鞘。千灯看一眼童侍卫的左手,她的右脚悄无声息往后移一小步。
“行啦!”
洪亮的嗓音打断两人的动作,他们放下手,见齐州于端着一碗药走来。药水碧绿,愈看愈像幽谷深底的明静湖泊,伴随而来的是蜂蜜的浓香,使人心旷神怡,化开胸口的乱麻。齐州于走到门外,药香味引来所有人的注意,但他手中只有一碗药。
齐州于傲慢俯视百姓,享受众人投射而来的目光,他嘴角高高翘起,又高举着碗走在人群之中,犹如神明在挑选他的信徒。很快他停在一位年轻且容貌尚可的姑娘前方,笑盈盈的。姑娘的手帕盖住脑袋,双眼因发烧而通红。她见齐州于站在她面前,脸上的惊喜一览无余。齐州于将碗伸到姑娘眼前,姑娘抬手接过。
怎料他一个转手,让姑娘落了个空,而后他将碗交到年轻的少年面前。被耍了一把的姑娘低垂脑袋,白发老妇人很气愤,拨开人群直接走向齐州于。千灯理所当然护在齐州于身旁,禁止老妇人靠近。
“半个时辰后你来找我。”齐州于对少年说道。
齐州于打算在等待药效的时候和千灯去村外采摘草药,千灯去东边采紫麦,他到村子的另一边。东边是村子的田地,井田形状的农田成为大雪的归所,野兔寻食田里的杂草。
再往东走,可以望见一座山。大山上种满长白松、红松和黄花落叶松,不少小动物在树木之间穿行,树上的积雪被经过的松鼠踏落,野鸟停在树梢上也抖落些许细雪。
他背着一个小竹篓,停在白雪较少的地方。四处张望,翻开石头,踢翻朽木,扯下爬地藤,过了许久他只找到几株普通的冬季草药,算不上有收获。
回村的路上,齐州于路过一处陡坡,正好发现一株杜衡,据说马戴上它可以使马跑得快,但他想的是杜衡可以治愈脖子上的赘瘤病和喉咙痛。杜衡长在陡坡下方的石缝内,距离顶端有将近两米远。
他试着用树枝勾它上来,却损坏了一些叶子和根部,他丢掉树枝,气恼自己弄坏难得一遇的杜衡。他起身,拍拍手,这对他来说太难了,但走了一步后却停下。
几块落石滚下陡坡,边缘的大石头因泥土松动而下落,一声闷响砸中下方的雪堆。杜衡的枝叶轻轻摇晃,一根肥嫩的手指正对着它上下挥动。
此时,齐州于的右手抓住石头,左手努力往下伸,手指刚好够着杜衡的叶尖。他觉得自己像个奴隶一样到这种地方摘取草药,右手指因紧紧抓住石头而开始发疼,左臂开始酸痛,承受全身重量的脚尖和悬空的脚后跟让他大腿疲倦,全身颤抖起来。
他再往下移一小步,使左手可以抓住杜衡。大风一吹,杜衡被吹向一侧,原本可以抓住的距离又变得遥远。他咒骂,继续往下攀爬。
陡坡底部是足以让他昏迷致死的高度,何况雪堆不够厚,接不住他的身体。他忍不住暗自嘀咕,责怪千灯没有早点回到他身边,责怪她丢下他这么久。待到四肢不再颤抖,他继续往下爬,这下他只需伸伸手就能摘下整株杜衡,还不会伤及须根。
这株杜衡有点老,气味很淡,吃起来也没有味道。不过他见到发达的须根,很有用药价值。齐州于小心翼翼地摘取,将杜衡放入竹篓内,沿着原路往上爬。当他抓住松散的碎石时便知道自己要完蛋了,他的两膝立刻重重压在陡坡上,双臂用力卡在岩石的缝隙内,身体的所有重量都紧紧压在陡坡上,不至于使自己摔下。
膝盖和手肘定是划破皮,伸直小腿时引发的疼痛令他嘶嘶吸气。缓几口气,他慢慢移动四肢。爬上顶部,劫后余生的解脱感涌上他心头,他原地歇一口气。
忽然,地上出现硕大的影子,双翅扑腾的响声越过他的头顶。他抬头看,只见妖怪的红色尾巴从树梢上掠过,往东飞去。这比齐州于在竹简上见过的鸟妖还要大,树上树下的小动物都被这影子吓得四处逃窜。他整整竹篓,顾不得身体各处的疼痛,赶紧回村。
细雪飘落,雪堆升高,未生病的村民清扫雪堆,妇女和孩童返回屋内。那位喝了药的少年被众人包围,时刻关注他的身体状况,时不时询问他感觉如何。
齐州于莽撞地推开人群,气冲冲往药铺大步走去。村民们自主让出一条路,看着他与他的侍卫进屋,又看着他重重关上门。
“世子?”
齐州于气呼呼冲到千灯面前,毫不客气指着她,“从今往后,你不许离开我半步!”
千灯迅速下跪,“世子受伤了。”
“有你在该多好,我们不该分头行动。”他揉揉膝盖,“啊,痛死我了。”
“敢问世子遇见什么事?”
“蠢货,一看不就知道了,问东问西的,烦死了。”他从竹篓拿出杜衡,放入清水里洗净。
“万分抱歉,千灯愚昧无知。”
“哼。”
千灯走到齐州于身旁跪下,“此事请由千灯代劳。”
“别。”他打掉千灯伸来的双手,“此药只有一株,习武之人莽莽撞撞的,我怕你弄坏。”
“千灯明白。”
店门被撞开,童侍卫架着那位少年冲进屋,少年口吐白沫,双腿站立不稳。童侍卫放下少年,紧张看着齐州于。齐州于不紧不慢地上前查看,抓起少年的手把脉。少年的脉搏变快,双目布满血丝,声音沙哑无力。
“行了,你们走吧。”齐州于淡淡地说。
童侍卫惊讶,“你......不继续治好他。”
“这病有点不正常,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治好的,我只是拿他试药。”他嫌弃般挥挥手,“走开,别妨碍我做事。”
“他会不会......”
“不会。”
童侍卫不再说什么,他咬着牙关,带着少年离开。
“世子是因为知道这结果,所以不让那位姑娘喝药的吗?”
“她长得还不错。”他拉起衣袖和裤腿,手臂和膝盖的擦伤不算严重。涂点药水,他继续挑选药材。
齐州于重新选一份药材,加了三片杜衡的根茎、五片生姜、甘草二两、酒一勺、水三碗,倒入矮陶里以小火慢煎,时不时刮走冒出的白沫。过了一个时辰,齐州于得知少年倒在家中昏迷不醒,他的爹娘哭着要找齐州于算账,村民质疑齐州于的医术。千灯拔剑挡在店门口,童侍卫也劝百姓冷静。
他们哀嚎连连,咒骂声连接不断。心烦意乱的齐州于一听见妇女的凄厉尖叫,他再也忍不下去,摔下手中的木勺,推开千灯来到门外,与少年的爹娘对峙起来。村民蜂拥而至,替他们的同胞找回公道,医师和老妇人站在边上看热闹。
“他的身子本就差劲,倒不如试试我的药如何。不准你碰我,脏死了。”齐州于不为他们的悲痛所动容,仍怒气冲冲对他们怒吼,“有什么好哭的,病成这样你们应该心里有数,死了就死了,难道要我黄泉去抢人吗?吵死了,要我屈尊为你们治病你们就应该跪在地上感恩戴德,别靠近我,贱民!拿走你的手,滚开,哎呀,你竟敢抓我!”
千灯砍伤男人的左臂,妇女更加哭哭啼啼。童侍卫拔出佩刀,阻止千灯进一步伤害村民,三招后他反而被击倒,对自己的失败感到不可思议。
两位村民见冰冷的长剑横在眼前,他们这才不情愿闭上嘴。剑刃滴落点点鲜血,千灯用手臂抹去剑上的血,干脆利落地归剑入鞘。大部分村民害怕后退,有一部分失望离开。
“吵得我头晕。”齐州于揉揉鼻梁,返回药铺。
他盘腿坐下,两手肘放在大腿处,双目盯着地面出神,他回忆病情以及和月甫一起学过医术与草药知识。他嘴里默念,眉头紧蹙,在他的记忆中没有那一种病或草药能让他参考现在的病情。
更况且这里的草药有限,难以彻底治愈村民们。乱麻在他脑中越缠越紧,越想越烦躁,接二连三发出躁动不安的啧啧声和充满怒气的哈气声,右手食指不断敲打大腿。
白沫满出陶镬的边缘,顺着陶镬下滑到柴火里,滋滋作响,化为水汽消失。医师和白发老妇人进屋,他们嗅嗅药味,随后开始熬制明天的药。
齐州于见童侍卫进屋,他怒啧一声,冲到他面前,“月甫臭小子去哪了?快说!”
童侍卫微张着嘴,可他一副不打算说话的样子。
齐州于吼叫,“这太难了,就算是全天下最好的医师也不能立刻治好他们的病,你这是强人所难。”齐州于举起拳头,“我已经尽力了,快告诉我,不然我现在就走。”
“请便吧。”童侍卫轻叹一口气。
齐州于踢翻陶镬,怒火冲天走出屋外,千灯立即跟上。他从木柱上解开马前的缰绳,上马,他大甩缰绳,马前快速奔驰,差点撞倒村民。百姓是死是活他本就不在乎,一想到自己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而且吃不好睡不好,他难以化解心中的委屈。
寒风贴着他的脸颊呼呼划过,他跑出村门,拉扯缰绳让马停下。村外被白雪覆盖,远处有另一片常青树林,更远处的山头后是落日的余晖,鸟群正向着远方高飞。团团热气从他的口中喷出,他的视线望着高空中的鸟群。
有翅膀乃是极好的一件事,自由自在,来去自如,扑扑翅膀就能飞走,轻而易举远离地上所有麻烦事。
“世子,明天百骇军就会出动,但千灯一直很小心,没有留下我们的踪迹,不过此地不宜久待。”
“对,这里烂透了。”
不经意的一瞥,齐州于的目光盯着地上的石块。他立刻跳下马,捡起石头旁一根羽毛。羽毛为暗红色,毛硬且厚,比他的整条手臂还要长,这令他想起东边山林的巨大影子。
“世子?”
“你确认我们没留下踪迹?”
“是。”
“将军那蠢货肯定以为我回齐国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齐州于笑了笑,“老太婆,你杀过妖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