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殊再次醒来的时候,正望见梦中出现的那些画面一一在眼前闪过,想抓住却是徒劳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在不断的变化。
接着画面上边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在微风的吹拂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蔓延着,画面开始撕裂,一幅两幅,支离破碎,直至化为粉末,彻彻底底,然后随风飘向远方,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殊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努力的回想,可是却如断了的弦,奏出断断续续的曲儿,怎么也衔接不起来。
头疼欲裂,连带着浑身的神经都开始隐隐刺痛,自己的脑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再看此时的李殊,额头上的青筋暴起,面目狰狞,眼球也鼓了起来,从被撑起的眼角开始出现了一道道黑白色的条纹,接着快速的蔓延至整个脸庞,顷刻间掩去了李殊原本的面目。 李殊极力想闭上眼睛,可是随着脸上纹路的加深,他的眼球却越来越凸,要飞出去一般。 那些条纹仿佛有生命似的,顺着下巴,脖子,涌上了后背,不消片刻,就覆盖到了全身。 而原本刚刚冒出茬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长长,随后像纤细的黑色触手,顺着黑白条纹的痕迹牢牢地覆盖住了李殊身体。 李殊只感觉头发不受控制的越来越紧,直至嵌入皮肤之中,鲜血直流,远远地看上去,李殊就像一个破碎掉,然后又用针线缝补起来的洋娃娃,渗人极了。 李殊跪坐在地上,凸出的眼睛死死盯着天上的那颗星体,终于禁受不住这种无法言语的疼痛,握紧双拳,猛然砸向了地面,一下,两下,身下的大地颤抖了起来,就连天上的那颗星体也仿佛得到感应似的,忽明忽暗。 终于在自己宣泄完所有的气力后,一切又归于平静,而此刻的李殊却失去了与这世间的联系,变得目不能识,耳不能闻,口不能语,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谧静,充满了诡异。 接着一股浓重的压迫感好像一座大山似的自头顶落下,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胸口的起伏渐小,李殊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殊疼痛的眼睛前出现了一道光,朦朦胧胧‘看得’毫不真切,而这微弱的光净有些刺眼。 他朝着那道光走去,却发现怎么也无法拉近与它的距离,他每走近一步,那光团也退后一步,始终保持在十步以内。 徒劳无功,于是李殊盘腿而坐,静静的看着那模糊一团的光芒,看着它由模糊变得清晰,却依旧看不透里边包裹着什么东西。 一息之后那团光开始变得闪烁,忽明忽暗的,李殊望去里边依稀有个黑影。 随着光亮的加强,一声啼哭传入到了李殊耳中,这次定睛一看终于看清了,光团里包裹着的是一个婴儿,听着婴儿阵阵啼哭,李殊竟有一种骨肉相连熟悉的感觉。 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原本处于襁褓中的婴儿,眨眼的功夫竟然站了起来,不消片刻,从蹒跚学步到健步如飞,样貌也从孩童到了少年模样。 和自己相同的是,李殊不能靠近那光团半步,而那少年却也离那光团半步不得,仿佛被囚禁似的。 他开始咆哮,声音震耳欲聋,他开始愤怒,手舞足蹈,连身体都变得扭曲了。 在多次徒劳无果发现自己仍无法摆脱-光团时,那少年终于安静了下来,好像察觉到了李殊的存在,他朝着李殊望了去。 四目相对,李殊发现那少年有着一对奇特的眼睛,一只漆黑无底只有黑眼珠,黑的仿佛连光都摄了去,另一只皎洁茫茫,白璧无瑕,看起来是只有眼白。 李殊突然一惊:“是了,这少年的眼睛是那对黑白的游彩无极石!!” 原本盘坐的李殊惊得站了起来,准备飞奔向那少年,可是他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跟那被囚于光团的少年无二般,离不近光团半步,徒劳无功。 那少年感受到了李殊的动作,好像要接应李殊,开始变得狂暴起来。可是怎么挥舞双手,踏动双足也离不得光团半毫。 急切间,李殊就看到这少年抬手从嘴里硬生生拔下了一颗牙齿,隔老远都仿佛看到嘴里飚出了不明的液体。 “咦,那飞溅出的液体是血吧?看着都疼!”李殊仿佛感同身受,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接下来大大出乎李殊意料的事发生了,只见那颗拔出的牙齿体积开始慢慢的变大,顷刻间在那少年的手中变成了一把斧头的模样,而这少年手握斧头抡起来用力朝四周劈了过去。 惊掉李殊眼球的事就是来的这么突然,那原本无实质的光团此刻像有了实体一般,随着斧子的劈砍一分为二。 一部分轻清,不断上升,悬浮在那少年头顶,而另一部分重浊,不断下降,匍匐在少年脚下。 一斧劈开囚禁的光团,那少年终于可以动了,他踏出一步欲朝着李殊走来,可刚离开半分,那被分开的光团又不断的聚合,隐隐有了重为一体的趋势。 这少年望着李殊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再前进,而是就这么双手举过头顶擎着那轻清的光团,双脚用力踩着那重浊的光团,不让它们再有重合的可能。 随着光团不断的分离,那少年的身躯也随着它们的变化而变化。李殊就这么仰着脖子看着,直到那少年高耸入云,再不能望见其脸。 终于那光团停止分离,稳稳的也不再重合,那少年停止了生长,此时他已变得极长极大。 李殊有一种那少年天地同寿的错觉,他就这么不知疲倦的站立着,在这里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 终于他再也撑不住了,庞大的身躯倒了下去,李殊在他倒下的一瞬间看到了他的脸上挂着微笑。 他的那对眼睛飞了出去,瞬间星河璀璨,万星点点。他呼出的气体变成了清风和云雾,他的毛发变成了植被森林,他流淌的血液变成了奔腾汹涌的江河湖海,而他的筋肉则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动物。 李殊突然记忆重现,脑子中记起自己之前课堂上无聊翻看历史书,书上所记载的一本名叫《三五历记》的古书,里边如是道:天地混沌如鸡子,君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君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君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极长...彼之君,嘘为风雨,吹为雷电,开目为昼,闭目为夜。死后骨节为山林,体为江海,血为淮渎,毛发为草木。 想到这里,李殊终于记起那少年是谁!他有一个如雷贯耳响亮天际的名字,他的名字对于每位华夏儿女来说是那么的熟悉,他叫盘古!! 是的,他就是那个孕于混沌开天辟地创造生命的创世圣祖!!!盘古大帝!! 李殊惊愕了片刻之后,又开始变得恍惚了。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自己的思维跨度是如此之大。 在梦里看见毕钵罗树下经跏趺坐的释迦牟尼,自己脱口而出的,连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丝毫未懂的话语,竟然点拨了一下释迦牟尼,以助他证悟成佛。 而后,又梦见来到了伊甸园口渴难耐吃下果子,好巧不巧的是自己成了诱骗亚当夏娃,吃下智慧果的那条蛇的帮凶,可是听闻园内深处耶和华的声音,怎么有一股极度熟悉的感觉呢? 而就在刚刚,自己又见识到了盘古开天辟地,以身化为世间万物,这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离奇。 梦境与现实无缝的交接着,有那么一瞬间,李殊觉得自己恍若隔世。 “来到这个所谓的异世界,从伊拉口中听闻许多未曾知晓但真实发生过的事,又被那发疯的婆娘打了一顿,脑袋瓜子嗡嗡的,小爷我就此精神分裂了?” 李殊喃喃自语着,一会大笑一会又大哭的,差点给自己整抑郁了。 “小爷我一定还是在做梦对不对?我记得跟胖子上后山挖笋去了,然后我回家倒头就睡了。是了,这一切都是梦,吓不到我的!” 李殊强装镇定,握紧拳头用力的给自己鼻子来了一下,顿时眼泪鼻涕齐飞:“我靠!好痛啊!这真不是在做梦啊!” 刚才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李殊想以做梦为由,强行骗自己。然而入眼处,天空中那颗桃子状的星体,依旧不温不火的散发出柔和的红光。 李殊就这么出神的望着这个世界,这时原本嵌入皮肤的头发浮了出来,而那些神秘的黑白纹则从自己身上剥离了去附着在发上。 接着李殊的头发疯狂的生长着,渐渐把李殊整个身躯包裹了起来,从远处看好似一个黑色的茧。 不知过了多久,那团发茧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接着裂痕扩散至整个茧身,然后悄无声息的破开了,露出了李殊的面貌,他正闭眼盘坐,原本被头发割破的皮肤也愈合了起来,此刻已变得白皙吹弹可破。 一阵微风吹来,李殊睁开了眼,此时他的眼中一片清明通透,仿佛看透了世间所有的一切。 可这种充满智慧的眼神还没持续多长世间,转头又被迷惘取而代之:“我到底是谁呢?”